第七十八章 宫宴之变3(2 / 2)
说起来,从冯谨行上了丹陛时起,坐在雕龙御座上的梁儒明就没有开口过。
即便冯谨行向梁儒明进言,义正言辞、言词激昂、义愤填膺地说了大半天,并于末尾要求梁儒明废了冷晴的昭仪位,将冷晴打入冷宫,梁儒明也始终未曾开口说一个字。
梁儒明始终就那么安静地坐在那个高高的、可俯瞰众生的御座上,脸微微垂着,将整张脸沉进了被灯火映照出的冕冠下的阴影中,让人辨不清他此时的面色……
而殿下的那些言官估计是早就商量好了要在今天的宫宴上搞事情的——
就见,在冯谨行带头进言之后,在梁儒明的沉默无言中,殿下的文官席位上,又有几名或身穿正五品或从五品或正六品文官服饰,年纪或年轻或中年或年老的官员起身离席,目不斜视地朝着张着玄幔的丹陛上走去……
其他人且不说,单说坐在丹陛上的肖顺在看见那几名起身离席、朝着丹陛上走来的言官时,肖顺那一张老脸瞬间就气成了猪肝色儿……
不必说,单看肖顺那气得发青发紫的脸色也不难猜到,即便今天梁儒明不发作那些敢在今夜这场宫宴上挑事儿的言官,肖顺回去御史台了,都不能够放过包括冯谨行在内的那几名言官……
而丹陛上所坐之人,除了肖顺这位御史大夫已经被他那群敢于挑事的手下气得恼羞成怒外,其余诸人的神色到是大同小异:或沉默垂首;或笑看好戏;或淡定自若;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而冷晴……
看着那几名陆续起身离席,朝着丹陛上走来的言官,坐在那张靠背上雕刻着数朵盛开的牡丹的金座上的冷晴眼中是满满的——兴奋……
不过,令冷晴大失所望的是,后来出席的那几名言官的所言所语,和冯谨行说的大同小异,基本都是说她冷晴生得太过狐媚;说她入宫了还时常出宫露宿在外;说她不安于室;说她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四德皆损云云……
同样的批判之言听了三两遍后,冷晴就兴致缺缺了。
而那几名言官却是说的格外起劲,前前后后竟说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而这期间,整座聚德殿都安静得出奇,只有正在进言的言官的声音……
而最终,在最后一名言官义正言辞地说完,并同样要求梁儒明废了冷晴的昭仪位,将冷晴打入冷宫后,坐在雕龙御座上、始终沉默不语的梁儒明方终于缓缓抬头……
神色淡淡地看着站在御座下丹陛上的那几名言官,梁儒明语气淡淡地问:“都说完了?”
梁儒明的语气太过平淡,导致谁也猜不出梁儒明这句话的用意……
于是,在梁儒明话落后,整座聚德殿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站在丹陛上的那几名言官面面相觑了几眼,却是谁也没有擅自接梁儒明的话。
就在殿中众人屏息凝神地注意着丹陛上的情况时,只见神色寡淡的梁儒明忽然站起身,同时迅疾地抄起他面前金案上的那只矮脚碧玉杯,抡圆了胳膊地将那只矮脚碧玉杯朝着站在丹陛上,带头进言的冯谨行狠狠地砸了下去。
因梁儒明本就占据着高处,地理位置比较有利于他朝站在丹陛上的人砸东西,又因梁儒明是猝然发难,且抡圆了胳膊,力道重又速度快,所以那只矮脚碧玉杯十分准确无误地砸在了冯谨行的额头上……
当那只矮脚碧玉杯摔在丹陛上,于砰然间四分五裂的时候,冯谨行的额头也缓缓淌下了一股血流……
殷红的鲜血缓缓划过冯谨行的眼角,顺着冯谨行的脸颊滑到冯谨行的下颌,再聚集成滴,渐次滴落在冯谨行脚边,砸出一朵朵血花……
尽管被砸的头破血流,冯谨行却依然站的稳稳地,到是很有一种正气凛然的气势。
而在众人因梁儒明此举而惊愕的时候,站在雕龙御座前的梁儒明又陆续抄起他面前那张金案上的碧玉碗、碧玉筷枕、盛着香茗的碧玉茶壶、盛着各色菜品的金盘银盏等物,一一朝着刚刚进言的,此刻还站在丹陛上的那几名言官狠狠地砸了过去。
除了冯谨行是被梁儒明猝然发难,反应不能而被砸中了之外,余下的几名言官却是有极多的时间去反应、去躲避梁儒明朝他们砸下去的东西的。但……
碍于要砸他们的人是这大梁的君主,同时也是为了体现他们要求废了冷晴的决心,遂,那几名言官饶是能躲开,也均没有躲,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咬牙挨着。
不过梁儒明毕竟年纪大了,前不久又大病一场,所以梁儒明除了砸冯谨行那一下准头十分精准之外,抄东西砸余下的那几名言官时,就有些失了准头——要么砸在了言官的身上;要么砸在了言官的脚边;要么砸在了距离言官还有半步之遥的地方……
在狠狠地砸了一堆东西后,就见梁儒明张了张口,正欲说话时,忽见梁儒明面色一变,随即梁儒明一手抬起紧紧地揪住他心口前的衣裳,身子一晃便朝前一倾……
在即将倾倒时,梁儒明及时伸手撑在了他身前的金案上,止住了摔倒的趋势……
然,即便梁儒明没有摔下御座,单凭梁儒明那一下倾倒,任谁也能瞧出梁儒明此时的身体情况很不对劲……
距离梁儒明最近的冷晴见状,面色倏然一变,随即冷晴迅速起身离席,快步跑到梁儒明身边伸出双手扶住了梁儒明那已摇摇欲坠的身体。
然,冷晴才扶住梁儒明,梁儒明就双目一闭,往后仰倒在了那张金色的雕龙御座上……
猝不及防间,冷晴也被带着摔在了御座旁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