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剖心相诉(2 / 2)
“侄女,做人何必那么累,但凡有颗享用之心,就是居于荒石焦土也能吟诗作画来,何必定要拘泥于物之善恶。这世间的东西本无好坏,只有自己喜欢与不喜欢之说,若一心浮躁起来,便是那皇家用的贡茶,在嘴中也不过只落一个苦字罢了。再譬如,那些绣女,全心投入,眼中只认得丝绣软缎、纹路针法,再无它物,你以为她们被拘受困,其实心中也有无限诗意,每天生活在诗情画意里,岂有困倦疲乏之理?今晚绣了再看昨天,明天绣了,再看今天,天天都有不同,天天都有长进,沉心静气,欣然自得,方能无病无灾,泰然于世;若只顾一味疑此虑彼,他人不得太平也就罢了,倒是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难过日子了。”马瑞文的这一席话,把玲珑刚才心中所惑都说了出来,玲珑见这人如此爽快,倒不如自己也爽快些。
“姨父,你并非那些绣女,怎知她们天天在享受,生活如诗似画呢?我倒觉得将她们囚居幽室,与人世隔断,那是断乎不仁的。我父亲先时曾跟我说过,‘百合之尊,神绣助法,方得天下’,你未说,我也猜明,她们在研习针法,为那宝尊开启做准备,您劫来她们只为私利,并非像刚才所言的那般冠冕。”玲珑直直道。
瑞文听玲珑如此说,不禁开心呵呵笑出,想这小妮子居然先入为主,对他早有成见,只是你城府再深点,索性不说也罢了,如今说了就不怕我嫌隙报复?不过你诚我也诚吧,反正与大事无碍,何不坦诚相谈。
思及此,便道:“玲儿小人家倒是嘴巴锋利。你方才所说,有一字用得不妥,那‘囚’不对,你哪眼见我‘囚’了她们来?想必你是跟着金马镖局的那些人来我庄上的,见她们在箱中,便认定是我劫了来的?只是你见过哪个被劫的人这样恬然安静,自在自得的?”
“茗儿就是被你劫持来的,她爹娘因你生出多少苦恼来!”玲珑大眼圆睁,据理道。
“茗儿!你说的定是乔桑巧娘之女了。”瑞文道,“小妮子,我来细说予你听:我每年都要着人天底下四处寻那些才智非凡的绣工来,请她们上岛献技,迄今已有十四五个年头,当然也不白让来的,每人在这绣上一年,苦心研究,若绣的好便封赏百金,若无什么非凡成绩,也不轻慢,只是各人所得银钱不等罢了。一年期限到,想回去的,我大门开着,从不阻拦,若有不想回的,当然我们更是喜欢,留下后自是爱惜非常,这十多年过去了,走的也只数人,大部分倒都留下了。茗儿自然也如旁人一般是‘请’来的,如果将来期限到了,她随时可走,何来‘劫持’的道理?我不知道你怎么妄自就揣测了这样的不公来,不过无妨,既然你绣技不俗,多早晚都是会同她见面的,到时你再问底里,就不错评了我了。”
“前些天,你说要表一份真心,想要露丑,那么不妨如今就像那些女孩一样,住在这里,绣绣缝缝岂不好?我看你如此聪慧,必是早就知道我并不稀罕什么袍子褥子的美绣,全天下请来这么些高手,那是全身心为着神教的未来考虑的。”瑞文娓娓道,“各人都有各人的宗法,这些年来,我得的刺绣技法不下百种,还有那最关键的两种尚未揣摩透,若你能助我,咱们岂不亲上更亲?”
“原来姨父只是诓我来帮忙。”玲珑扑闪大眼轻笑,“到庄中,原是我自荐来的,此时哪有不同意的理。只您刚刚说茗儿事,到底什么个缘起?”
“我有一个外派的帮衬名唤小白的,专各处去聘那绣中一等一的高手,茗儿就是他寻见的不凡女子。只是小白数月未和我联系,前不久我恍惚听闻他被烧死了,真真是奇怪的很,怎么我的麾下也有人笨到如此地步?我已经让人去打听了,只是还没有回信。”马瑞文道。
“姨父可知茗儿父母何人?”玲珑再问。
“这个倒不知道,小白现在生死不明,我哪有心思过问那女子的父母,难道怕小白当日少给了他们银钱不成?”瑞文道。
玲珑见马瑞文对茗儿事似有搪塞之意,也不便再问,就急急打住,又转而谈起其它来。
“怎么‘百合尊’在姨父您这?仓颉教的法器应在护法使者那才妥当啊。”玲珑漫不经心道。
“知道侄女要问这个,你母虽是神教使者,但毕竟失踪多年,明月也早逝,难道仓颉教就这样完了不成?确还有其他使者,只是你年纪尚小,未经历什么事,不明白也是有的。我娶你姨母前就已入教,否则哪能与她结发?如今这教众除我,还有呢,你迟早明白。”马瑞文道,“你等会出去时,拿眼瞧瞧,外面哪一个不是教中人?她们信念在此,自是不愿意回家,等他日宝尊开启,呼来神者,她们还都要随着到昆仑山上去呢。不为这心,我十几年抛却父母,来到这里却是为的什么?不为这心,我什么热闹去处不能闯闯,却苦挨在这里?”说着,马瑞文眼中居然泛起泪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