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何氏（2 / 2）

人是醒了，却是谁都不认得，马氏从建康将英国公府的几个老人接了来，一看徐婆，便都说就是当年沐梅君的乳母何氏，不止是颈后红痣，其他一些特征也都说中了，其中最明显的，就是何氏的右手腕上有一块疤，还是当年她亲手给沐梅君炸一道小点时不慎给热油烫的。

特征都对了，只徐婆自己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马氏又派人打探徐婆的来历，才知徐婆是当年匪乱一个小头目的妻子，后来匪乱平息，小头目被斩首示众，徐婆也在牢中关了一段时间，被发配到边关服役数年才被放了回来。被放回来的徐婆无处可去，不知怎的又回了京中，因她有一手不错的绣工，先在京中一家绣庄当绣娘，又收养了一小乞女，就是微娘，只是后来不知她是乱匪小头目之妻的事情怎么被人知道了，那绣庄就不肯让她做工了，没了收入来源，徐婆和微娘生活艰难，最后微娘卖身为奴，娘儿俩个这才活了下来。

然而徐婆在成为乱匪小头目之妻前的经历，却是怎么也打探不出来，问徐婆自己，她也不知道，大夫说她脑中有旧伤，遗忘了一段记忆，伤不愈，则记忆难复。

然而旧伤如何治，饶是御医也束手无策。最后还是李炎想法子请了青城道人过来，细心又治了半年多，才终于让徐婆康复。徐婆记忆一恢复，便果然想起自己就是何氏，再见到李炎，见他面容生得与沐梅君十分相像，禁不住就抱着他哭得昏天黑地，口中一直只叫着“我苦命的娘子”。

期间昏死过数回，直到四五日后，徐婆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说出了当年的经过，却是把沐重恩给气得目眦欲裂，提了刀，要不是马氏拦得快，就又杀进淮阴郡王府了。

而沐重恩气成这样，却并不是因为当年淮阴郡王在匪乱来临的时候，丢下沐梅君带着妾室逃走，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不至于再听徐婆说一遍就气到这个地步，而是徐婆语出惊人，竟是告诉他们，当年沐梅君产下一子后，肚子里竟还有一个，隔了数个时辰才又产下来，却是一女，这也不怪她们无知，实在是当时那情形，根本就寻不到稳婆，还是何氏替沐梅君接的生，只是她虽生过孩子，却也不曾见过双生胎，哪里知道沐梅君肚子里竟还有一个。

只是当时沐梅君身边大半人手，全都护着襁褓中的李炎逃往英国公府，仅只何氏与另一个叫雨娘的婢子，待沐梅君产下女儿后，她们却不知如何是好，沐梅君撑着最后一口气，让何氏与雨娘带着女儿逃走，不用管她，可何氏哪里肯，沐梅君虽非她亲生，却是她奶大，比之亲生的儿女还更亲，这种时候，她哪里能丢下沐梅君，便是要死，也宁愿死在一块儿。

沐梅君才刚生产，哪里有力气走动，更不肯连累乳母和刚出生的娇儿，见何氏死活不肯走，她就趁何氏与雨娘不注意，悄悄吞下了耳上坠着的金珠，待何氏发现时，已是迟了。

何氏和雨娘只能将沐梅君的尸身藏在野地里，用枯草掩住，打算带着刚降生的小娘子投奔英国公府，再回来替沐梅君收敛下葬，哪里料到，二人才跑了没多久，雨娘就惨叫一声，竟是被人一棍打倒在地，何氏大惊，不及回身，后脑也挨了一下，就此人事不知。待她再醒来时，却是记忆不在，眼前只有那个乱匪小头目，说她是他的媳妇，何氏茫然无助，便也只能信了，不想这一迷糊，再清醒，竟已是十多年后了。

“那孩子呢？我的小外甥女呢？”

沐重恩所气者，正在于此，原来，他还有一个小外甥女，他竟然一无所知，甚至连小外甥女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一想到这点，他就有拿刀砍了淮阴郡王的冲动。不是那个畜牲，他的妹妹何至于香消玉陨，他的外甥何至于受这么多苦，他的外甥女何至于生死不知。

何氏不知道，那乱匪小头目也从来没有跟她提到过孩子，甚至她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成了那乱匪小头目的妻室，但想来，无非是见色起意，当年何氏虽已是三十余岁的半老徐娘，但她是沐梅君的乳母，自来是好吃好喝的待着，养得丰满白净，面相也嫩气些，看着还不到三十，那乱匪四十大好几还是条光棍，见着何氏这样的白净妇人，又岂有不动心的，虽说是霸占了何氏，但好歹也是他救了何氏一命，不然何氏当年后脑受重创，又什么都不记得，只怕早就死了。

如今沐重恩问起孩子，何氏除了哭，还是哭，只觉得当年那样的情形，那孩子恐怕早就死得连骨渣子都寻不着了。但马氏和李炎显然不会这样想。

“蝶君娘子……会不会……会不会就是……”

由不得他们不这样想，生辰只隔几个时辰，容貌又生得那么像，不是双生也说不过去。只是，若那孩子当年是被凉氏的人捡了去，又为何不救与她在一起的何氏？若不是，那孩子又是怎样活下来的？

要解开这个谜团，当然还得找齐纨来，于是，就有了李炎那一封信，只是事情过于复杂难述，信中说不明白，所以他才没有言明，只催促她速速入京，之所以这样紧急，顾不得齐纨还在孝期，却是因为何氏长年辛劳，又卧床经年，身子早就垮了，恢复记忆后，知道自己弄丢了小娘子，心情悲痛欲绝，身子就越发江河日下，偏青城道人在她恢复记忆后，就赶往沙州去了，说要去帮郑易一把，请了御医来看，却只让准备后事。得亏何氏知道了还有齐纨这个人，硬是撑住了一口气要见她，否则，恐怕早就咽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