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惨变(2 / 2)
不断吸进冰凉的空气让胸口发出一阵尖锐的,类似针扎的疼痛,而就在浓的化不开的黑夜之海里,被雪光映照出微弱光亮的前方,数十名黑衣骑士成雁翅型排开,悄无声息的等候在那里,像恶魔的使者,将通往前方的生路截断。
安茹儿一拉缰绳,马长嘶一声顿住。安墨城喝道:“你们是什么人?谁派来的?”
没有人回答,也没有人动,借着雪光,安茹儿看清了这些人的样子,他们清一色披黑色轻甲,头盔上还带着面甲看不清样貌。一色的黑色骏马高大彪悍,手中的直刀寒光凌厉,十余人排开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就连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也迅速融化,看不到痕迹。
一切诡异的让人说不出话。这些人站在那里,甚至不屑自报家门,安茹儿甚至都可以感到他们居高临下所散发出的那种倨傲,怜悯的,无声的嗤笑安茹儿他们的软弱和无能。
安茹儿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豪气,那是到了极限而逼迫出来的执拗,她和安墨城对视一眼,分明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内容。
两人不约而同的抽出弯刀,迎着黑衣骑士攻了上去。
黑衣骑士们的杀气就像一个无形的结界,挡在对峙的人马中间,当安茹儿的刀锋触碰到那层结界的一刹那,黑衣骑士终于动了。
他们的直刀出鞘时有难以预计的角度和速度,让安茹儿淬不及防,不是一味的蛮干,而是极其富有技巧性和攻击性,不浪费任何时间,直接攻往要害而去。
好在大黑马足够灵活,轻巧的躲开了那一刀,而其他人没有那么好运,安墨城的几个亲卫轻而易举的就被对方的刀锋挑下马来,几乎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安茹儿头皮发麻,这和以前都不一样,这些人的一招一式都那么训练有素,仿佛专门为杀人而练就,光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就足叫人心惊胆战,肝胆欲碎了。
安墨城的亲卫都是草原上最骁勇的勇士,可以徒手和猛兽搏斗,他们的弯刀一向所向披靡,而这些杀手的兵器不过一柄薄而长的直刀,但速度之快,竟如闪电一般,根本无力招架。
安墨城的亲卫倒毙大半,而这些黑衣骑士竟毫无折损!当一个离安茹儿最近的亲卫被一刀砍下头颅,鲜血喷溅在她的脸上时,她完全呆住了。
这根本就是一场敌强我弱的屠杀,而且对方根本不打算留下活口,显然要把他们尽数杀死在茫茫雪夜里。
安茹儿的面前被血雾蒙成红色的屏障,穿过屏障,她的视线甚至可以穿透阴阳,在生死之间徘徊不定。耳边甚至连哀嚎都没有,只有浓的化不开的血腥味道。
前所未有的恐怖!从来没有这么接近死亡,一切又好像回到了前世,她被左羽宸刺中心口,而散发出的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
唯一不同的,前世的她是孤军奋战,而今世,她身边至少还有并肩作战,生死相依的盟友和亲人。
安茹儿想到这里,只觉得骨子里的埋藏最深的那一点野性被点燃,迅速烧到四肢百骸,贯穿了她的灵魂,她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朝最近的一个黑衣骑士凌空砍去。
也许是困兽之斗,也许是生命的忽然迸发,安茹儿那一刀又快又狠的砍在对方的脖颈处,准确无比的切开了对方皮甲的接缝,切开了对方的咽喉。鲜血喷在安茹儿的脸上,那种滚烫的热气让她顿生欣喜,眼前甚至闪过一道求生的光芒。
黑衣骑士轰然倒地,这极大的鼓舞了士气,就连早就吃力不堪的卓儿,也生出了豪气干云,凭借灵活身形在夹缝中躲闪,竟也支撑了下来。
可是对方毕竟势力太强,就算安茹儿侥幸扳回一局,也改变不了越来越处于下风的战局。当卓儿那小小的身体被一柄直刀高高的挑起来的那一瞬间,安茹儿只感觉到全身的血全部涌到了头顶上,甚至发不出一声哀鸣,就看到卓儿像一片轻飘的纸片,坠落到了被雪水和泥浆,血浆混成一片狼藉的地面。
安茹儿甚至可以感觉到,卓儿那干净的灵魂发出一声叹气,飞上了雪夜之上,那澄明的天空。
这是安茹儿第一次看到自己身边的人死在她眼前,然而她来不及为卓儿的死而感到哀伤,两名黑衣人已经和她缠斗在了一起,长刀呼啸而至,直扑面门而来。不远处的安墨城大呼一声:“茹儿小心。”
然而那刀势太过凌厉,安茹儿茫然的举刀一迎,虎口竟被震的鲜血直流,紧接着另一道刀锋如影随形,一个白色身影飞扑到她面前,截住了那道刀锋。
安茹儿看清来人样貌,只觉得身体顿时冰冷如冰,那分明是乌玛……
她前世最对不起的人之一,也是她重生之后最想保护的人之一,而就在这个雨夜,她仍然没有抵挡住强大的命运之轮,乌玛仍旧为她而死。
安茹儿慌乱的伸手去接乌玛下坠的身体,指尖却只触碰到了她粗糙而又冰冷的衣角,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乌玛苍白却带着笑容的面孔。干净没有一丝杂质。
渐渐的,身边只剩下了安墨城,绿珠,还有安茹儿三人,而对方也只折损了三四名同伴,并且丝毫没有颓势,依旧杀气十足。
黑衣人到了现在,反而没有那么急于杀人了,反而更倾向于猫捉老鼠的逗弄游戏,不慌不忙的纵马,把他们三人包围在内,看他们最后垂死的挣扎。
安墨城全身已经被血水浸透,唯有目光依旧明亮,他看了看安茹儿,甚至咧嘴一笑,无比的灿烂。
绿珠的目光胶在安墨城身上,碧色眸子像一汪温柔的碧水,安墨城感到了绿珠的凝视,回头看了她一眼,拉住她的手,和她并肩而立,仿佛迎接他们的并非死亡,而是一个绮丽甜蜜的梦境。
安茹儿扬起头,看着纷纷扬扬飞下来的雪花,落在睫毛上,面颊上,还有嘴角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那雪花是甜的,比楚河的水还要清洌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