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喜当爹(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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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酷暑的天气,医院里却总是飘出一丝渗入骨子里的阴凉。
直到卓然离开顾倾城也没走,他傻傻的盯着玻璃窗里的小身影,明明是一直期待着的小生命,却因为他的关系,险些无缘来到这个世界上。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窗,一抬眼就能看到已经暗沉下来的天气,大片大片的乌云在医院的上方盘旋,凝聚,仿佛将要迎来一场倾盆大雨。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他在走廊上站了很久,已经数不清有多久,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个男人的话。
——该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顾倾城抬起手,轻轻贴上面前的玻璃,黄忠鑫因为那本黑账与合谋绑架的罪名被起诉,不管后头怎么判,三五七年的牢饭是跑不了了,原本他也这么认为,谁知更戏剧化的一幕在数日后发生。
不知什么原因,黄忠鑫突然在看守所内自杀,随着他一死,黄氏地产的股价开始大跌,各股东纷纷抛售手上的股票,市面一片混乱。
他打探到消息,本想抓住机会趁机收购,岂料有人比他更快一步,仿佛洞悉先机的大肆收购,一天之内便将市面上所有黄氏地产的股份收购到手,一跃成为最大的股东,正待他纳闷着那人是谁的时候,卓然向外公布,黄氏地产将在不日之后易主。
顾倾城浑身发冷,在那么短的时间收购一家公司,依照正常的手段绝无可能,光是黄忠鑫无缘无故的自杀,幕后必定隐含猫腻,可对方做得太干净,干净得让他抓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顾倾城不甘心的握紧拳,他一直以为经过几年自己已经有所成成长,拿到黄忠鑫的黑账便令他沾沾自喜,岂料一环扣一环,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殊不知背脊正被一条毒蛇盯紧。
他险些害死了喜欢的女人……
贴着玻璃窗,身体缓缓下滑。
他永远记得那段日子里的窝囊,捂着脸,他是一个在生死关头需要女人挺身而出保护的人,试问这样的他……哪来的脸见她?
——
空旷的地下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嘀嗒嘀嗒”的水声。
这时,一阵凌乱的脚步混合着水滴声在周围回荡,也将角落里的三人吓得瑟瑟发抖。
陈锋一身黑色西装,五官凌厉,神色冷肃的瞥了眼地上的三人,那是黄忠鑫的胞弟和一双儿女。
胞弟的左手绑上了绷带,定睛一看,那里竟少了一根小指。
陈锋让人收拾地上的垃圾,确保不留下任何dna以后走到一旁,压低嗓音对着话筒说:“卓少,灭口吗?”
既然黄忠鑫已死,留着这些人已经无用。
这时卓然已经回到了居所,他皱着眉头停好车,转念想到女儿,说:“把他们放了。”
“是。”
在进家门之前他挂断电话,关上门,满屋子都是阳光的味道,看着经妻子布置过的装饰,与卧室内不时传来的笑声,满身的凌厉似乎瞬间褪去,神色也变得更温暖了。
他把钥匙放在玄关,换好鞋走进屋里。
木质地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地毯,走上去不会发出太大的动静。
推开门,主卧内是一片祥和的景象,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正坐在床上和儿子玩纸牌,温煦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倾泻而入,零零碎碎的罩在两人身上就像是披上了一层金纱。
她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又低下头,笑容狡黠的从儿子手里抽了一张纸牌……
抽乌龟——
这是他们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每人手里抓着一把扑克,互相抽对方的牌,抽到一对可以打出去,最后牌多的一方判为输。
他站在母子两身侧,看着明雅动作顺溜的连赢数局,脑海中突然浮出许多回忆。
在他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跟明雅玩过一次纸牌,又似乎在许多年前,她曾经拿着一副扑克凑到他身边,可惜他当时忙着查看邮件而忽略了她,从此以后,家里再也找不到这种娱乐工具。
明雅低着头,敞开的衣领露出一小截脖颈,白皙犹如嫩藕。
他目光又热了几分,唇边泛出一丝苦涩的笑。
其实他比自己想象的懦弱,也一直一厢情愿的把她当孩子照顾,其实哪怕没有他,她也能生活得很好,原本他也是这么认为,没有她,他也是这么生活。
但是如今想来,他不得不思考假如他的世界里没有了方明雅,会如何?
当然,以他的资质他同样能取回属于卓家的产业,也许会多花一点时间,但是结局不会变,可在此之后,他的生活也许是这样的。
终日对着会议,从这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不知白天与黑夜的工作,荣誉、利益、金钱、责任,他的人生围围绕着这些词不停运转,然后在若干年后找一个妻子,他会选择一个比较听话的女人,最好家境与他旗鼓相当,能替他生下继承人,处理一些家庭琐事,至少方明雅这种既麻烦又难搞的女人从一开始就不在他的择偶人选当中。
再后来,若干年后,他们会有一个孩子,他需要一个儿子当继承人,一个已经足以,并需要太多,他不喜欢太过吵闹的环境,随后就这么一成不变,平平淡淡的度过,最终在几十年或者更短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原本他以为应该是这样的,他的人只会循规蹈矩的走到最后。
可是方明雅的出现就像是上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她像一阵暴风,蛮横,强硬的闯入他的生命,不管他愿不愿意,似乎方明雅这个名字,在不知不觉中刻进了他的骨子里,成了永远无法甩脱的包袱。
他也许曾经因为她的紧迫盯人而感到烦扰,也曾因为她不停的生起事端而感到厌烦,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未起过要丢下她的念头。
其实他并不在乎沈从榕的孩子流掉与否,毕竟那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可明雅是他的妻子,是自己人,他对她有责任,他们是生命的共同体。
假如在事后她愿意心平气和的与他谈谈,也许两人的结果不会变成这样。
可她不是。
当他赶到现场,摆在他眼前是铁一般的证据。
他忍着脾气询问她事情的经过,她却选择和他赌气。
——你不信我?
——明雅,我需要你的解释。
——还解释什么,就是我干的,我看她不顺眼,看她肚子里的野种不顺眼!
他当时也是气头上,看着她就像一个看待顽劣幼儿的家长,以至于到最后他什么也没做的看着她走进看守所,他希望能通过这三年的禁闭给她一个教训,谁知一个决定,他再也找不回当初一心向着他的心。
人生就像一盘棋局,一步错,步步错。
假如现在她再问他一次——你相信我吗?
他会毫不犹豫的说他信,他熟知的方明雅虽然骄纵,虽然任性,但是还没到泯灭人性,罔顾他人性命的地步,所以他信,她说什么他都信。
可是,她现在已经不问了。
因为她决定离开他,带走他生命中所有的惊喜。
他开始后悔,他知道自己输不起,所以尽力翻盘,可有些裂痕并不是轻易就能补上。
——
又赢了一局,明雅乐呵呵的拍手大笑,边笑还不忘嘲讽嘲讽自家儿子。
她骨架小,白皙的小脸上撒上了阳光,小小的一个人笑起来就跟孩子一样。
头发昨晚刚洗过,洗发水是她惯用的牌子,味道有点像碎饼干和巧克力,有点甜却不腻,幽幽的飘荡鼻间,他觉得配她刚刚好。
晓渔同学不乐意,一丢纸牌不玩了,跑到一旁玩爸爸给买的积木。
明雅一个人无聊得紧,连忙凑上去又哄又逗的想把人拎回来,可儿子不吃这套,嘴一撅,把头偏到一边,不理她。
明雅摸摸鼻子,灰溜溜的摸了回来,回头才发现卓然在她的枕头底下找到了多余的牌。
他眼神温暖,语气颇为无奈的说:
“明雅,不要对儿子出千。”
明雅囧了,掀开被子钻进去,没人陪她玩她就睡觉。
可身后总有一双手,时不时默默她的头,时不时又捏起她的一缕发……
偌大的房间一时间变得格外安静,除了积木相撞的“啪啪”声,余下的仅是两人的呼吸。
他沉默的看着她,她圆润的肩膀,白皙的后脖颈,还有乌黑浓密的发,不像那晚的冰冷,这些东西如今还是鲜活的,有生命的,她并没有消失,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谢谢。”耳边听到他的声音,明雅愣了下,悄悄掀开眼帘,却没说话。
“有时间,我们一家人一起出去旅游吧。”他自顾自的在那说,“你想去那?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或者环游世界?你拿主意,我都听你的。”
他抚摸她的动作极其温柔,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明雅从来不认为卓然是个话多的人,今天却刷新了她的认知。
可他虽然絮絮叨叨,但是声线低缓,听在耳里舒服得就跟那催眠曲似的,不知不觉她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也就忽略他最后的那句。
——谢谢你曾经不求回报的爱,往后换我爱你。
明雅的小日子静静滑过,她享受着卓然对她的好,可心里不太踏实,谁知道他今天好了,明天会变成什么样,而且他这几日的行为处处透着可疑,早出晚归不说,晚上到家显得特别疲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出去鬼混了。
又这么过了几天,姆妈一时没管住嘴,爆料给她听,原来卓然这段时间的忙碌,是因为他报了一个育儿班。
当时明雅就愣住了,加上晚上在他桌子上瞄到的一张结扎证明,她震了下竟不知作何反应。
夜色微凉,浩瀚的天际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
男人将车子驶入车库,刚结束了一天工作的人神情有些疲惫,却不困倦,只要想想已经睡下的妻子,心底顿时温暖一片。
他把钥匙扔在玄关,蹑手蹑脚的推开主卧的房门,看到屋内的灯光,他停了下:
“这么晚还不睡?”
屋内只开了一盏台灯,光线调到最低,微弱的将一个角落熏亮。
明雅正侧躺在床上玩手机,儿子就躺在她身侧,小家伙吮着大拇指看起来睡得很香。
明雅瞥了眼儿子的睡容,小心翼翼的下床,压低了嗓音说:
“我有事问你,上书房说。”
没走两步,她被卓然抱了起来,他个子高,力气大,抱她真是太容易了,几个大步,在没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来到书房。
明雅找了张椅子坐下,忍不住瞅了他一眼,她暗戳戳的想,他是不是把她当成了一个沙包。
卓然站在她身旁,书房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打在地板上,拖得很长很长。
她留意到自己似乎被那块黑影罩住了,仰头看他,良久以后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张纸,那是卓然早前放在桌子上的证明。
虽说一孕傻三年,可明雅那智商还没降到负数,她清楚卓然的习惯,重要的东西会收拾得非常妥当,除非他有意让她看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摘掉了脸上的眼镜,疲惫的捻了捻眉心说:
“我有你们就够了。”
这算哪门子的答案。
明雅盯着他不放,心里是可气又可叹,她答应他什么了,明明什么也没有,这个男人却故意把证明给她看,不仅绝了自己的后路,连她的也一起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