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孤鸿仙(2 / 2)
夜深了,沉了,风也不再滚烫闷热,天上星星如明灯,指引迷蒙的不归人寻到方向。
“不知净姨她们可还好?”她望着银河心里念着。自从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每日蜗居在偌大家宅的小小一屋,风也不闻,雨也不闻,只管尽心等候着准夫婿从西边调度回来拜堂,立她一个正式名分,总是侍妾的卑微也要好过准新娘的不确定。
那云长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衷瑢后仰靠到门板上继续望着星空思索。“可能跟那位在夜市碰到的郎君一样俊秀明朗?”她对着星星猜测。“不,怎么可能会有人比夜市郎君更优越?”可是说到底,他们不过是人潮人海里翩翩惊鸿似的相遇,注定惊艳一瞬,然后留下寂寥一生。“我也许可以再次碰见他?”衷瑢试探性地幻想起来。“那见到他以后要怎么办?”她继续臆想。“也许他还记得我,说不定也像我喜欢他一样,对我一见钟情?”想到这里,她的心里早已一阵甜蜜。“如果那时候我还没成亲,他也许就会不顾一切带我冲出这个金丝笼?”她的手肘抵在门板上,支起头伸个懒腰。“如果我那时成亲了,云长天对我又冷淡,他就会纠缠我,希望我能脱离囹圄,回心转意?”她在脑中发展着好不让人心动的剧情,未发觉脸上已成两朵红云在暗暗燃烧。
反正就是,云长天若某一天负了她或疏远她,总是在西边还有个不知真不真实的归宿供她依靠的。她远行,成零落绒花,在远方生根发芽后再回故里时必是一番唏嘘可叹,人生过场一幕幕悲剧喜剧,皆会成深埋岁月的风霜往事。
想到这里,?她对自己的遭遇又有了一番审视。
衷瑢是个孤儿,被净姨细心教养着带大,如果不是她的这番用心,这个小姑娘应该仍旧待在萨巴陀,要嘛卖唱,要嘛早已被卖给什么客人了。说不好这是不是自由发展出来的命数,或许就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安排。
如果未来不确定,她下一步要怎么抉择?如果未来既定,上天又会带她到什么境地?能否改变?
在这无聊的深夜,无聊的小娘子思索着无聊的哲理,想到最后,估摸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再次向净姨道个歉。放在那十贯钱底下的信净姨看见了吗?陈婆该不会私吞了它们吧?别说去日方长,可能她们再遇要等到下辈子,下下辈子,如果净姨没看到她的信,滋生在她心里,渐满的歉意该如何亲口道出?是否还有这个机会亲口道出?
原以为摆脱了心魔,再次找到这人世的美好,哪想绕着绕着,就把自己又给绕进了烦恼里。衷瑢又拱背,脑袋贴到膝盖上。
打更的家丁不知墙里人的忧愁,行过她的院门,又一路往东而去,将天色是早是晚报告给睡或未睡的人们听。
洛忠猛吐几回,酒意清醒了,想到自己说与嘉贞的那些,平时不敢说的感情事,心跳很快变得轻狂无比,恣意颤动。喜欢自己兄弟的妹妹,说起来虽不是件怎么样的事,但总觉在嘉贞面前多了一点孩子气。
“洛忠啊洛忠!”他叹起自己名字,一下将滚烫的布敷到脸上蒙了起来。“嘉贞知道了肯定会帮忙,到时候又让嘉言知道了,她会怎么看我?”
擦过身子,浑身舒服很多,洛忠倒在床上,感到脊梁骨在床板上抵着舒展开来,难得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