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早春时节(三)(2 / 2)
越想越急越想越悲蹲已经蹲不住了坐在了地上当即便哭出了声音来。众人看得亦是不免为其感到悲伤可是一只下崽的母羊呢赔起来也是十来两银子哪个又敢轻易出口帮忙。鳏夫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众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面上多是写满了不忍。值此时一声轻咳众人的注意力很快便转到了上首旋即便听那邹楠说道:“安家那边也并非不讲道理的吾可以去与他家谈谈毕竟这也并非是故意的。”
话到此处那姓王的会员当即便是一愣睁大了眼睛看着邹楠旋即站起身来连忙凑到近前直接拜倒在地。
“邹老爷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双手将那姓王的会员扶起邹楠坦言都是互助会的会员自然要守望相助否则成立这么个互助会何用。
“此事说起来哪怕不是你老兄的过错但终究是把人家的羊弄丢了赔些银钱也是应该的。我想着这银子先从互助会的义仓出日后你老兄再以公田分红偿还。另外我去找典吏分你些屯田这样偿还得快些也不耽误大伙儿的事可好?”
互助会是去年冬天成立的今年这才刚刚开始运作。义仓还没到夏收的日子还只是个概念而已说到底还是先由邹楠垫上再说。而这一回邹楠也表示会让县衙分些荒地与他亦是授人以渔的良法。
“小人全听邹老爷的邹老爷的大恩大德小人谨记在心绝不敢或忘。”
互助会的原则不是白给而是在紧要时由义仓垫付以免小农破产。其他的小事亦是以物换物、以物换力、以力换物的原则只是不会算得那么清楚力争每人都要出力、每人都能获利就好。
说起来邹楠是小东门邹家的远亲在吉安府也是大家族的子弟本有家族庇佑。再兼其人还是举人的功名正经的乡绅地方官府都是要给些面子的。如此身份其实根本不需要这等小老百姓的帮助但是邹楠不光是做了而且还乐在其中这些乡民们自然也是乐得围绕在他身边。
事情定下了那户人家邹楠是有些交集的况且也不是大事派管家去说一声即可。随后他又主持着互助会畅谈了一些当前春耕的事务勉励众人互帮互助亦是为了日后能过上好日子。
“凡同约者德业相劝过失相规礼俗相交患难相恤。”
这是乡约会议开始、会议结束众人都要集体背诵。散了会众人各忙各的邹楠回到了家中早有一个友人在此等候。
“如何了?”
“一切按照先生的原则行事现在这互助会是有一些凝聚力。就是想要真的派上用场怕还是需要些时间才行。”
来人亦是与他一同从江西去潮州从潮州回江西的。当年一起在揭重熙手下做事一起跟随陈凯学习交情匪浅。况且他们二人还是吉安府的同乡走得自然也更是亲近。
“我那边也是这样先生的办法自然有用只是慢了些让人心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先生说过咱们现在做下的事情看似不起眼但是日后却是要起大作用的。先生在闽粤多年做下了那么多大事是不会有错的。”
“嗯此话在理!”
此来倒也并非是谈谈天罢了去年下半年他们发展了几个预备会员这些人也都是参加过江西抗清运动事败后做了遗民隐匿山林的。早前他们进行甄别过实现了有效的发展这些恩也奉命回到清廷占领区潜伏下来倒也管得住嘴巴。这几日正是约定的时日进一步的发展和培养是当前的一大要务趁着那几人还没到他们便率先商讨起了这些事情来。
其实事情倒也不复杂无非是宣讲内容甄别人选以及进一步的发展。等到过几日那几个读书人如期而来依旧是如陶潜那般将要讲的东西记在脑子里不露文字很快的邹楠就讲到了《论持久战》的内容。
“何以至此?”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在座的众人尽皆将流露出了渴求的目光希望能够从那位在闽粤几度力挽狂澜的知名文官处得到答案。
“李自成乎?张献忠乎?天子失德?加征的三饷?那些年的灾荒?亦或是虏师真的满万不可敌?”
“愚步行万里征战多年所见者实乃王师内部派系林立互相掣肘。天子无掌控政局之能朝廷上下、地方文武皆疲于党争更有鼠首两端之徒与空谈无能之辈祸乱国政。”
“如广州一战朝内吴楚党争地方东西两勋自相互斗、联手迫害赴援之忠贞营广州城外督师与总督不能并力广州城内外来军镇与本地卫所亦不能同舟共济。至广州城破降者、逃者、先逃而后降者比比皆是真正死难的却是那些真正的忠臣义士和无辜的百姓。”
“如此党同伐异之下虏廷如坚石击累卵各个击破自可如雪球滚落般越积越大。而时至今日虏廷已然势大难治王师不能并力一向所获不过一时之胜不能为长久之利也!”
力合则强力分则弱这是最简单的道理当年在广州的所见所闻以及所经历的那些在陈凯的心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烙印。但是明廷内部的党争已经是积重难返在这种情况下清廷看似已然不可战胜但却也并非必然如此。
“虏之所持者八旗也。西宁王阵斩尼堪实证明真正满洲非神兵天将亦乃常人耳。满洲八旗入关之初旗丁不过五万征战十年伤亡高于人口涨幅只是越来越少;蒙古八旗实乃满洲之补充既为补充丁口自不能与满洲相比不过两万余人;至于汉军血统上与我华夏生民多为一致虏廷凭小族临大国自不敢本末倒置至今亦不过三万余。”
“凭十万八旗虏须控扼两京一十三省及辽东、漠南蒙古等地早已捉襟见肘全凭绿营协助。可是即便如此皇明幅员辽阔亦使得虏师疲于奔命战战兢兢。”
“是故杀满洲一人则虏廷权威动摇一分;杀满洲十人则虏廷权威动摇十分;以此类推满洲数量越少则虏廷对绿营之控制越低其土崩瓦解之象越甚。”
“奈何虏廷狡诈素以绿营汉军为炮灰用汉人杀汉人其可自收渔人之利。而绿营奸猾王师强盛则鼠首两端王师势弱则似豺狼饿虎。正因为此国朝中兴并非一日之功。而汉家七千万丁双方丁口天差地别。王师步步蚕食不出大错总有耗尽八旗之日。届时国朝可以中兴百姓可以安居乐业而亡者亦可以在九泉之下痛饮仇敌之血!”
关于明亡内在、外在的因素有很多陈凯认为最大的问题还是明王朝自身的问题累加起来才给了窃明者以可趁之机无论是经济问题还是政治问题亦或是军事问题。原因无他以着明王朝那个时代的体量在欧洲列强还没有发育起来的17世纪前中期用后世某些人的话说能做大明的狗才是最大的荣幸甚至万历抗倭时努尔哈赤也不过是欲当狗而不可得的一个。
可是现在的问题在于明王朝的内斗还在继续清廷也不会给明廷一个整合、喘息的时间早前的势头无非是休养生息多年的大西军和受海贸滋养的郑氏集团的爆发而已实际上与明廷中枢没有半个铜子儿的关系。
“那我们难道就这么看着国朝覆灭衣冠文明被鞑子尽毁不成?”
这句话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所想。值此时邹楠回想起当初陈凯在南澳讲学时的口吻斩钉截铁的对他们复述道:“我们不会就这么干看着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击败虏廷而努力。现在王师被鞑子挤压在大西南和东南沿海的边边角角咱们就在虏廷的腹心处通过互助会来完成对基层的控制。等到咱们的实力够了配合广东的总舵主就是虏廷腹背受敌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