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崩塌(十二)(1 / 2)
永历十三年四月初五分宜县与新喻县交界的官道上明清两军相隔约莫三里的距离对峙。
按照约定方圆二十里之内双方兵力皆不可多余千人于是西南经标的左虾营和明军的铁骑营便勒定了战马,观察着对方的动向。
云朵在天空缓缓飘过为两军之间的官道遮蔽了些许日趋灼人的阳光。而此时分别打着“太保兼太子太师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经略湖广、广东、广西、江西、云南、贵州六省总督军务兼理钱粮”的洪字大旗和打着“太子太傅,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左都御史,总督广东、江西军务兼理钱粮大同侯”的陈字大旗的两个掌旗手在经过了短暂的交流后便分别返回了各自的阵营。
接下来两匹良驹缓缓地越众而出向着两军阵前的中点闲庭信步般的踏步而来。片刻之后这两骑便在相隔两米左右的距离在各自的主人的约束下停了下来互相对视着一如它们各自的主人那般。
一个身着九蟒四爪马褂长袍样式蟒袍项挂朝珠红宝石顶戴下却是一顶暖帽一根苍白的金钱鼠尾从暖帽下钻出個尾稍的枯槁老朽唯独是那一双看似浑浊的眸子犹不时闪烁着精光;而另一个,简简单单的穿了一身绣着仙鹤补子的绯色盘领右祍公服,乌纱安稳的戴在打理得整整齐齐的束发之上的盛年文官,嘴角上带着一丝风轻云淡的笑意。
“洪督师真是好胆魄啊,本官虽非武人但亲手杀死的贼子蛮夷也不在少数。尔竟真的敢孤身一人来见我,就不怕我这公服之下藏着一柄装填好的燧发手铳?”
督师那两个字着实扎了洪承畴一下子以至于的嘴角都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只是对于陈凯的调笑他却只是冷哼了一声:“陈制军若真舍得信誉老夫自也愿意奉陪。”
“确实舍不得呀。”撇了撇嘴陈凯继而笑道:“当年在英德洪督师悭吝一面。后来本官寻思着令弟承畯正在泉州本想请其代为联络却听说其在乡里修了个双忠庙那许远戟指处正是阁下家的大门便只得作罢了。今番若非是侥幸俘获了些旗人妇孺怕是得巴巴的赶到长沙才能见得到阁下了。”
英德那一战是二人的第一次正式交手前前后后二人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八个字尽皆玩了个炉火纯青结果却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陈凯击败了苏克萨哈夺取了江西门户南赣;洪承畴杀死了连城璧夺回了广西门户梧州。一来一回也可以算是打了个平手。
之后的日子双方私底下虽有些明争暗斗但陈凯忙着恢复地方民生同时积蓄力量,洪承畴则操纵着长沙幕府为满清撑到西营三王内讧正式的交手便再没发生。此番陈凯已经收复了几乎整个江西并且将当面之敌军削弱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而洪承畴那边在他的支持下清军在云贵进展顺利灭国之功似也在五指之中。
“老朽年迈吹不得风。阁下有什么想问的便直言吧。”
旧二人确实没什么可叙的。而且如今陈凯已经杀到了湖广的大门口儿他既要为了灭国大军保全后路理论上保守些也是任谁都说不出个不是的。
但是有些事情上面常理却是说了不算的。此间他确有几分好奇于陈凯的匪夷所思但是出于本能他却是更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交易——无论是对清廷、对他身后这支大军、亦或是对他个人都是最好的选择。
“洪督师倒是拿捏了本官尊老爱幼的高尚品格既然如此本官也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本官记得当年阁下兵败松山烈皇以为阁下义不辱身曾一度设祠祭奠。不知午夜梦回对此阁下是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呢还是骂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呢?”
说起来催逼速战速决导致他兵败被俘的是崇祯误以为他以死殉国并大张旗鼓祭奠的还是崇祯。这些年来光是此事洪承畴已不知被多少人羞辱过——左懋第、金声、孙兆奎、甚至就连夏完淳那个小娃娃都敢当面揭他的伤疤。如此说来却也不差陈凯这么一号了。
此间陈凯说得轻飘飘的似乎并没这当什么事儿只是寻常闲聊一般。但是如此羞辱若换是从前他必要让此人血溅五步可是现在:“这就是阁下的问题?”
“不是只是好奇罢了。”
陈凯很自然的摇了摇头却只看得对面那人的怒意更甚。不过他也没有让其忍耐太久便直言不讳道:“勤政却不能爱民廉洁却不能守法志大才疏、急于求成、多疑好杀、刚愎自用烈皇确实是个昏君这辈子就只有死了社稷这一件事情值得称道。不过这却并不足以构成你背叛这个民族的理由。更何况你还是在鞑子入关之前便以督师之尊降虏。本官一直很好奇是什么促使你不顾身后骂名故也曾四下打听过倒也听了一些传闻所以想要向洪督师求证一下。”
求证?闻言洪承畴只是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是唾面自干了:“阁下既要羞辱老夫那就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