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一百八十七章 新年(2 / 2)
“还有裂山那回,我以?为他轻而易举便能取了楚江性命,却不知那时他正在潜心?练功,原本不该出关。”楚渊眼眶泛红,“只因朕蛮不讲理的?一封信,他走火入魔,饱受十年?毒物噬心?之?苦,后来实在熬不下去,便躲去一处冰室,想让朕忘了他。”陶仁德在心?里叹气。
“若是能忘,又何必等这么多年?。”楚渊苦笑,“南海之?战打得艰辛,他受过?伤也坠过?海,多少?回刀光剑影命悬一线,不过?幸好一切都过?去了,是不是?”
陶仁德颤颤巍巍站起来。
楚渊道:“朕最想邀请参加王城喜宴的?,只有两人?,一是南摩邪前辈,他为了救朕,至今昏迷不醒生死未卜,还有一人?,便是太傅大人?。”
陶仁德躬身道:“还请皇上答应。”
楚渊看着他:“太傅大人?依旧不肯留在朝中?”
陶仁德道:“是。”
“也罢。”楚渊叹气,“朕明日便下旨,差人?送恩师回乡。”
陶仁德却道:“辞官之?后,老?臣还想在王城……多住几年?,带带孙儿。”
楚渊愣了片刻,旋即笑道:“好。”
“谢皇上。”陶仁德行礼,退出门时抹了把泪,却也未停下脚步。
片刻之?后,段白月推门进来:“谈得如何?”
楚渊抱住他,将脸埋在胸前。
“哭了?”段白月拍拍他的?背。
“太傅大人?辞官了。”楚渊闷声?道。
段白月顿了顿,轻声?安慰:“一大把年?纪,回乡养鸟种地也不错。”
“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楚渊抬起头,“父皇在临终时将我托付给了太傅大人?,如今我却执意要?与你成亲,既是有负父皇所托,便只有挂印辞官,才能勉强将此事了结。”
“心?里不舒服?”段白月问。
“算不上。”楚渊道,“太傅答应会留在王城,来喝你我的?喜酒。”
“这不挺好。”段白月握住他的?手,“事情解决了,回去歇一阵子?昨晚就没怎么睡,今早又天不亮就起来。”
“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婆轮罗的?事。”楚渊道。
“方才我在外头等你,恰好遇到温大人?。”段白月道,“想将此事交给沈将军?”
“不一定,不过?至少?问问他的?看法?。”楚渊道,“千枫写了信去问鬼手神医,还有东海那头,我稍后也会送密函过?去,先看看诸位前辈知不知道这伙婆轮罗。”
“云前辈?”段白月点头,“也对,潮崖不能白给。”
“一伙妖僧罢了,不足为惧怕。”楚渊道,“走吧,不提这个了,回去睡觉。”
“我背你?”段白月问。
楚渊悠哉趴在他背上,懒得理直气壮。
外头内侍原本已经备好轿子,却没料到王爷会背着皇上出来,只得赶忙将空轿子抬起来,远远跟在两人?身后,只等传唤便上前伺候。
陶仁德辞官一事,不多时便传得人?尽皆知。下午时分,刘大炯拎着两坛陈年?老?黄酒登门,强行将他从床上唤起来,非要?到花园中喝一杯。
“你这又是发哪门子疯。”陶仁德心?力交瘁。
刘大炯叹气:“你这一走,朝中还有谁能请我吃火烧。”
陶仁德吹胡子:“你这长吁短叹的?,就在遗憾这个?”
“啊,不然呢。”刘大炯放下酒杯,“从此之?后,你在家种花养孙子享清福,留我一人?在朝中鞠躬尽瘁,还没火烧吃。”谁更?可怜一目了然,简直闻者流泪。
陶仁德闷声?喝酒,不想再同此人?说话。
第二日早朝,文武百官看着最前头骤然空出来的?太傅之?位,心?里都是唏嘘,却也更?加明白了几分,这皇上与西南府的?亲事,怕是结定了。
能在朝中混得如鱼得水,也没几个是傻子,既然局势已经如此,那还有何好争,不如当?个闷声?葫芦,只等着来年?大婚便是。幸好现在太子候选人?也有了,虽说是楚项之?子,但自幼在西南府中长大,据说品行还挺周正。连温大人?都在夸。
三?天后,数百封请柬被快马加鞭,昼夜不停送往全国各处与一众属国,将婚期定在了来年?八月,是一年?当?中最好的?时节。
秋末冬初,城外山林被霜叶层层浸染,段白月寻了块平整的?大石头,让楚渊坐着休息——今日难得有空闲,两人?便相约出城登山,一路流水潺潺红叶满天,连带着心?情也轻松起来。
“吃不吃?”段白月递给他一捧豌豆大小的?红色浆果,“酸的?。”
楚渊原本已经伸出了手,听到后又背回去:“酸的?不要?。”
“这种小果子,酸了才有意思。”段白月丢进自己嘴里,“吃个好玩罢了,小时候师父经常拿这个骗瑶儿。”
“西南也有吗?”楚渊从他手中取了一个,用舌尖抿开,果真?又酸又涩。
“这种小果子能爬藤,无论是哪,只要?有块地就能长。”段白月道,“还能晒干了做点心?。”
“西南府来书信了吗?”楚渊问。
“嗯,说师父还是老?样子。”段白月将他抱进怀中,“不过?总有一天会醒的?,别担心?。”
因为有了鬼手神医的?药,这回便没有再将人?埋进坟堆里,而是一直安放在后山冰室,派兵守着洞口,只盼哪一天便会像先前一样,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冲出来喊饿。
有心?爱之?人?陪在身侧,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似乎刚回王城没多久,便已到了飘雪腊月。
沈千枫与叶瑾在上月便告辞回了日月山庄,段瑶也嫌闷溜出王城,不知去了何处游山玩水。温大人?的?爹娘与大哥拖家带口,欢欢喜喜来王城过?年?,带了不少?江南特有的?吃食,往宫里也送了不少?,硕大一个熏猪头被架在礼盒最顶端,嘴里塞着果木,耳朵上还扎着红绸带,段白月看得稀奇,围着转了大半天。
内侍自然要?将此事回禀给皇上,楚渊吃惊道:“这么想吃啊?”
“可不是。”内侍笃定道,“王爷围着那猪头,看了少?说也有一盏茶的?而功夫。”
于是当?晚,段白月便吃到了凉拌猪耳,辣椒炒猪皮,切片拱嘴,还有火锅里烫的?黄喉与肉片。
“多吃些。”楚渊贴心?替他夹菜,顺便在心?里反思,是不是最近陪着自己吃素太多,将人?饿到了。
段白月不明就里,吃得还挺高兴。
于是楚渊看向?他的?眼神便愈发温柔,晚上从御书房回来后,又让御膳房弄了一锅都是肉的?排骨汤。
全皇宫的?太监宫女都在艳羡,皇上与王爷可当?真?是恩爱。
腊月二十八,段白月上街想给楚渊买些稀罕的?小东西,过?年?好讨个欢喜,结果一个没留意,街对面便风风火火冲来一个人?,张开手臂笑容满面。
周围百姓倒吸冷气,瞠目结舌,了不得啊,有登徒子胆大包天要?轻薄王爷。
“段兄!”司空睿久别重逢,热泪盈眶。
段白月冷静地闪开。
司空睿一头栽到了首饰摊子上。
……
赔完摊主的?损失后,司空睿扯着段白月,硬是在山海居中敲诈了一顿鲍鱼海参,方才带着秀秀与儿子,心?满意足一道进了宫。
楚渊笑道:“有了司空少?侠一家人?,过?年?也热闹。”
四喜赶忙差人?清扫了一处偏殿,登高便能看到王城,视野极好。
司空睿感慨,两人?狐朋狗友一场,被坑了这么些年?,此番总算捞到了些好处。
小满不在宫中,数月前他便随军一道暗中去了南洋,追寻婆轮罗的?下落,只怕要?到来年?夏天才能折返。
除夕当?夜,楚渊宴罢群臣,带着微醺醉意回到寝宫,层层纱帐下,掩映出一双泛着水雾的?迷离眼眸。
“舒服吗?”段白月一路湿吻。
楚渊食指划过?他的?侧脸,哑着嗓子道:“不告诉你。”
段白月挑眉,握住他的?手重重压在枕侧,在那年?轻的?身体上肆意驰骋,直到将人?逼得尖叫求饶,方才放缓动作。
外头一圈内侍揣着手,眼观鼻,鼻观心?,极为淡定。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小叶寺内,妙心?正在敲着木鱼喃喃诵经,身后却传来风声?。
妙心?微微敛眉,一语不发,也未回头。
“大楚的?皇帝要?成亲了。”对方声?音苍老?,“与一个男人?。”
妙心?摇头:“你不该来此处。”
“不想去阻止吗?”那黑衣人?道,“大婚之?前,一切都还来得及更?改,如若不然,你猜后世会如何评价这位皇帝?”
妙心?暗自握紧念珠,声?音波澜不惊:“皇上心?意已决,贫僧一介出家人?,又能如何。”
“既然不能改变心?意,为何不干脆……”黑衣人?扶住他的?肩头,弯腰凑近耳边,喃喃如同蛊惑,“杀了他!”
妙心?眼底骤然闪过?一丝亮光,杂糅着痛苦与挣扎。
“杀了他,阻止这场大婚。”黑衣人?猛然握紧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镶嵌进血肉,“忘了面前这尊泥像,王城里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才是你心?里唯一想要?顶礼膜拜的?神明,没有人?能玷污他的?威名,没有人?。”
战船上的?画面又一幕幕映入脑海,妙心?面容痛苦扭曲,抬手一掌拍在黑衣人?胸口,将他从窗户推了出去。
手中念珠毫无征兆地断裂,菩提子四处滚落,妙心?跌坐在地,眼底赤红,几乎要?将拳头捏得粉碎。
……
大年?初一,天子要?率文武百官祭天。
大年?初二,要?招待各国使臣。
大年?初三?,漠北部族的?小王子吃多了糖枣,嗷嗷叫着喊痛,楚渊不得不一大早就去探视。
大年?初四……
大年?初五……
一直到了元宵节,楚渊才总算是得了一天空闲,段白月道:“想出去看看吗?今日正月十五,王城应当?挺热闹。”
“是挺热闹,猜灯谜赏花灯,不过?若你我这阵出宫,只怕要?被看一路。”楚渊拍拍他的?胸口。
段白月遗憾:“也是。
“来。”楚渊拖着他的?手,一路往御花园走。
“大冷天的?,要?去做什么?”段白月不解。
“去了就知道。”楚渊不准他多说话,穿过?九曲回廊,转弯面前却是一片亮光。无数花灯被挂在树梢上,像是星辰坠落,连绵无边。烛火闪烁跳动,隔着棉纸染出一片橙黄。
“你弄的??”段白月意外。
“送你的?。”楚渊牵着他,站在最大的?花灯下,笑道,“虽说比不上外头热闹,可花灯是一样的?,还没人?打扰。你想吃元宵吗?御膳房今日特意在外面买了芝……唔。”
段白月单手拖住他的?后脑,吻得极尽温存。
内侍赶忙转过?身,蹑手蹑脚退开一段距离,免得打扰到皇上与王爷。
“下回别再费心?准备了。”段白月用拇指蹭过?他的?唇角,“我也就随口一说,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娃娃,非要?看这种热闹不可,只是想与你一道出去散散心?罢了。”
“不止花灯,还有别的?。”楚渊道。
“还有?”段白月笑问。
天边忽然绽开一朵焰火,如同挂在穹顶的?一道金色瀑布,将御花园内照出一瞬间通明。王城里头的?百姓看到后,欢呼声?便越发大了些,小娃娃笑着鼓掌,每每看到烟花升起,就跳高举起双手,像是想要?握住那美?好的?瞬间。
“都是送我的??”段白月问。
楚渊抱着他晃晃:“喜不喜欢?。”
“最近看你忙得饭都顾不上吃,还有心?思准备这个。”段白月点点他的?鼻头,“怪不得四喜也跟着一道神神叨叨。”
“先说喜不喜欢!”楚渊扯住他的?耳朵。
“你送我的?,如何会不喜欢。”段白月道,“只可惜攥不住藏不了,还要?与全王城的?百姓一道共享。”
“大气一点。”楚渊拍拍他的?胸口,“毕竟你是皇后。”看个焰火都要?私藏,史?书不好写。
段白月握过?他的?手,塞过?一个小小的?布包:“有来有往,给你的?。”
“是什么?”楚渊问。
“打开看看。”段白月拉着他坐在围栏上。
“糖?”楚渊将里头的?东西倒出来,“哪来的??”
“自己去御膳房做的?。”段白月道,“用了你喜欢的?松仁,还有从温老?夫人?那里要?来的?蜂蜜。”
楚渊嚼了一小粒,入口生香。
“如何?”段白月看着他。
楚渊揽住他的?脖子:“好吃。”
段白月道:“那叫相公。”
楚渊拒绝:“不叫。”
段白月不满:“先前都肯叫,还叫了许多回。”为何突然就不肯了。
楚渊道:“因为每回你听完,都像疯了一般。”
段白月闻言胸闷。
什么叫疯了一般。
分明就是情到深处,难以?自禁。
楚渊随口道:“相公。”
段白月正襟危坐,并?不疯。
没反应?楚渊撇嘴:“下回不叫了。”
段白月:“……”
于是这晚内侍准备的?轿子,便又没有用到,因为王爷此回连路都懒得走,直接抱着皇上便飞檐走壁回了寝宫,快若闪电,与说书人?嘴里的?传奇英雄一模一样。
很是惊心?动魄。
作者有话要说:=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