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第 243 章(1 / 2)
温益卿垂头看着言哥儿,突然又想起当时在坑洞水中跟言哥儿告别时候的情形。
不知是否真的是骨血相关的原因,连心都有些情不自禁地丝丝悸动。
那会儿温益卿做出自己当垫脚石的决定之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就在顶着姚升送了言哥儿离开后,他也终于熬至强弩之末。
加上姚升最后那一借力,温益卿整个人窒息脱力,身不由己地往后仰倒入了水中。
此处的水本来就已经没过人的头顶了,温益卿又不会水,猛然跌入水中后便直接昏死过去。
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是必死的。
但是不管如何能送了言哥儿出去,对他而言就好像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一样。
谁知竟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此时此刻,温益卿迟疑着伸出手去,手掌有些微微发抖,最后终于落在言哥儿的头顶。
屋内姚升先看过了小世子,见那小婴儿肤白如雪,凤眼微挑,简直像是婴儿时期的荣王殿下,掩不住的俊秀出色。
他不由笑道:“小世子真是跟殿下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
说到这里心头一动,见飞雪就在身边,忍不住便频频打量,虽没说话,却显然是在端详假如以后他们的孩子,会是长的什么样儿呢。
飞雪仿佛察觉他的意图,瞪了一眼,转身先出门去了。
姚升讪讪地回过头来,又见温益卿跟言哥儿没进来,他便走到床边,对阑珊道:“小舒,有件事我没跟你说,当时送言哥儿出那坑洞的时候,我怕我们不能活着出去了,所以把温侍郎是他父亲的事情告诉了他……”
阑珊笑道:“我已经知道了。我也明白姚大哥为什么会这么做。”
姚升松了口气,陪笑说:“你不怪我就好了。”
阑珊道:“其实迟早晚也要告诉言哥儿的,这样阴差阳错而又顺理成章的,倒也好。”
说了这句后,阑珊又看姚升:“姚大哥没有别的话跟我说了?”
姚升微怔,对上阑珊注视的眼神,姚升的目光有些闪烁,半晌他笑问道:“小舒指的是什么?”
等到言哥儿陪着温益卿进门的时候,姚升已经起身正欲离开。
言哥儿道:“姚叔叔你这就要走吗?”
姚升笑的心不在焉:“啊,叔叔还有点事要做。”说着便向着温益卿点点头,先出门去了。
温益卿看向阑珊,见她的容颜有些许憔悴,头上蒙着帕子防备风吹,只有目光依旧沉静宁和如许。
他一时却不知要说什么好,想要给“娘娘”行礼,又有些意兴阑珊的,不想要遵循那什么体统规矩。
倒是阑珊先道:“侍郎请坐吧,听说你的身体还未大好,何必急着就起来呢。”
温益卿后退一步,果然在桌边坐了,淡淡道:“多谢。”
阑珊道:“方才我跟木老先生等等的话,侍郎也听见了?不知觉着我所说是否有理?”
温益卿不置可否的一笑:“怪不得他们一直要你过来,若你早些过来,事情怕早就解决了。”
阑珊摇头:“倒也未必。或许可以说是机缘巧合吧。”
她这一行,峰回路转,危机之中却又不乏希望。倒像是冥冥之中如有神助。
比如显示温益卿找到锡矿石,又是言哥儿死里逃生,在祠堂给愤怒的寨民攻讦的时候,却又是这个小家伙提前降临。
若不是这孩子的突然出世安抚了寨民们暴躁的心情,此后种种也未必会如此顺利。
阑珊打起精神,望着他道:“若不是你先叫言哥儿带了那锡矿石出来,我也想不到更多的。”
温益卿垂着眼皮儿:“我其实也不确定那是锡矿石,只是下意识地觉着你一定可以找到症结所在。没想到你果然不负所望。”
阑珊看出他虽然举止应答如同寻常,但精神气儿却极黯淡似的,倒像是对这些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略想了想,阑珊道:“先前我是为了安抚木老先生等人,才说我要写紧急公文往京城去,如今侍郎已经恢复,这公文自然得由你来起草。毕竟我并无官职,也不是特使,经由侍郎的手才算是名正言顺。”
温益卿抬眸:“名正言顺?”
这四个字对他来说,非常的刺心,可是又不能说别的,便只一笑:“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再说你是荣王殿下的侧妃,也是你把寨子的大局安定下来的,有什么不能写的。”
此刻言哥儿因见他两人说话,便先去看小世子了,跟前没有别人。
阑珊终于道:“你……是在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又为何怪你。”温益卿仍是淡漠地回答,转头看向别处。
阑珊道:“你是怪我知道了那件事后,仍是跟殿下……”
“我不想听这些,”温益卿皱皱眉打断了她的话:“人各有志,我也不能左右别人的心意。又何必多说呢。”
他站起身来,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停下:“对了,忘了恭喜娘娘喜得麟儿。另外,奏折的事情还是您亲自写吧,至于我,我自然也会写公文递向朝廷,按照我所预想的,朝廷十有八/九是会准许你的提议的,到时候工部自然得留下人在此地,不管是为了开矿,还是为了湄山寨民的迁徙,都要留妥善的人,我会向杨大人自请,留守于此。”
阑珊双眸微睁:“你……”他要撇下京城所有?留在此处?
温益卿又是一笑道:“我之所以主动请缨来此,就是想远离昔日的人跟事情,别的我做不成,离开总还是可以的。我也绝不会再回去那个地方。”
一想到京城,他就喘不过气来。
说到最后温益卿笑了笑:“这里倒也很好,不是吗。如世外桃源一般。”
说完后他长长地吁了口气,迈步出门去了。
阑珊望着他清瘦的背影消失门口,缓缓低了头。
当夜,阑珊叫木恩找了笔墨给自己,斟酌了半宿,终于写了一封给杨时毅的书信。
写完之后夜已经深了,小世子已经睡了醒的闹了几次,大概是因为不在母亲身边陪着睡,所以闹腾的格外厉害。
西窗心疼的不行,逼得阑珊喂了一次奶,才又哄着睡了。
看着甜睡的小家伙,西窗满脸怜惜,低低地抱怨道:“真是亏了我的小世子,若是在京城里,这得多少奶水充足的奶娘们轮换着喂,吃多少吃不得呢,现在却只让小舒子亲自喂养。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叫我说赶紧走。”
阑珊听他碎碎念,却只一笑。
当初阿沅生言哥儿就是亲自喂养的,毕竟没有钱请奶母,所以阑珊也不觉着怎么样,毕竟这山寨里的女人多年无孕,自然没有奶水给小家伙喝,幸亏她们催奶的方子很好,倒也不至于饿着小世子。
阑珊索性就叫他拿了纸笔,就在毯子上铺开了,写了一封很简短的给赵世禛的亲笔信,这才封了起来,让鸣瑟转给康跃,让他安排人紧急送回京城。
因为木族长把湄山的情形同寨民们都告知了,又许多寨民因在祠堂亲眼目睹了小世子诞生的经过,无形之中,对于血脉传承的渴望在心中无比强烈的,就把原先的戾气怨气都打消了许多,加上阑珊的解释又很合情合理,所以除了少数寨民仍是有些不理解外,大部分的人还是听从了族长跟长老们的意见。
此日,原先朝廷所派的工部,兵部以及刑部的特使都来至了村寨之中,拜见了阑珊,其中就有刑部的那位先前病倒的关大人。
阑珊只是把自己的决定又同他们说了一遍,又说已经准备写信回京,也叫他们三人把自己的所见所感都写成折子递送回京,以便内阁能够把此地的情形了解的更加详细些。
阑珊也并没多说别的,吩咐过后便叫他们各行其是。
兵部的郭郎中其实早写了折子回京,毕竟之前调兵之事非同小可,差点儿犯下天大的错,他自然要把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王主事的折子也是现成的,主要的是跟杨时毅汇报此地的锡矿之丰富等等,除此之外,满篇都是对于阑珊的赞扬之词,说她如何发现锡矿,如何安抚民众,让人心悦诚服等等言辞。毕竟矿藏对于工部来说是极大的利好,王主事自然喜形于色,欢呼雀跃的。
至于关大人,他离开之后正要出寨子,迎面却见姚升走来。
关主事止步笑道:“姚大人,听闻先前遇险,别来无恙啊。”
姚升道:“托关大人的福,总算是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
关主事问道:“我听郭大人说起来的时候,还不信呢,怎么就有人想要害温侍郎跟姚大人你呢?什么人如此大胆?”
姚升道:“我要是知道,也不至于差点儿把命丢了。不过呢,寨子里的内奸已经给拿下了,只不过他们很是嘴硬,不肯招供背后的人是谁,我正要去跟族长商议把那内奸交给我,我的手段关主事是知道的,不怕他不招认。”
关主事呵呵笑了两声。
姚升又忖度道:“可知这些人害温侍郎跟我还不够,先前还想连侧妃娘娘也一并暗害呢,真是天大的胆子。落在我手中,定要先叫他们剥下一层皮。”
姚升说着要走,关主事忙道:“姚大人。”
“何事?”姚升止步。
关主事左右看看,见无人留意,才道:“借一步说话。”
姚升想了想,便同关主事往旁边的路上走去,沿路走了会儿,便到空旷无人之处,背后便是一侧深谷。
姚升笑问道:“这里可适合说话?”
关主事笑道:“这里颇为适宜。我是想问,先前是姚大人跟温侍郎在一块儿的?是姚大人想出了那用死尸假冒温侍郎的主意?”
姚升道:“这也是给逼得没有办法了,我怕寡不敌众,连我也要给害了。”
关主事瞥着他,突然道:“我还有一句话,姚大人临出京之前,莫非没有人跟你说过什么吗?”
姚升的脸色一变:“你指的是……”
关主事盯着姚升的双眼,姚升道:“难道关大人你也是东……”他欲言又止,只笑道:“原来大家是同路人。”
“姚大人所说的同路人,我却不知何意。”关主事说。
姚升笑道:“关大人何必跟兄弟打哑谜呢,大家不都是为了同一个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