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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可以给傅家施恩,傅家权势大了,将来便可以反过来压制新君,成为瑧哥儿的威胁。
徐晋明白,坦然回视父皇意味深长的打量,“儿臣都懂,绝不会犯糊涂。”
嘉和帝颔首。
外面万全报崔皇后到了。
“你下去吧,朕给你母后说说话。”嘉和帝有些疲惫地道。
徐晋忽然觉得腿有千斤重,重得他抬不起来,看着闭上眼睛休息的父皇,他微微仰首才起身走了出去。在外殿同母亲打声招呼,徐晋派人去请康王怀王等人进宫,又命人去通知柔妃母女,最后也让人去东宫传话。
徐晋在王府时身边总是许嘉跟着,进宫后那些太监们终于频繁在傅容面前露脸了,今日过来传话的便是徐晋身边大太监闻公公,“娘娘,太子爷派人去请几位王爷进宫了,也请娘娘马上过去,太子爷还说让您把两位小主子带上。”
傅容心里咯噔一下。
嘉和帝,要不行了吗?
没时间猜测,傅容赶紧吩咐梅香去给阿璇阿珮换衣裳,她自己也换了身素色的,母女三人匆匆赶往崇政殿。
崇政殿内殿,嘉和帝双手握着崔皇后的手,见妻子眼圈红红的,随时可能要哭出来的样子,他反而笑了,满是怀念地道:“朕还记得第一次去你的院子,没让人传唤,进去瞧见一个小姑娘坐在丁香树下做针线,半低着脑袋,静谧地像幅画,若不是侧脸太美,朕险些将你当成崔侧妃身边的丫鬟。”
那是两人的初遇,崔皇后当然也记得,拉起嘉和帝的手贴在脸上,眼泪终于落了下来:“皇上那时只会捉弄人,突然从背后蒙住我眼睛,吓得我扎破了手指……”
嘉和帝目光落到了她手上,时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夕阳西下,他半蹲在她身前,帮她吸吮血珠。那时心里想的是这个侧妃真美真柔,宠宠她也无妨,没想去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宠了半辈子。
“怨过吗?”嘉和帝攥紧她手,探究地看着她眼睛,“她刚进宫那段日子,你怨过朕吗?”
崔皇后知道他说的是管樱,摇头,哽咽着道:“那次没有。”
嘉和帝在她摇头时,眼神黯淡了下去,听完她的话,眼里又浮现希望:“那哪次怨了?”
崔皇后泪眼看他,将藏在心里半辈子的话告诉他:“皇上或许不记得了。还是在潜邸时,有一次皇上叫我去园中赏花,我高兴极了,挑了身最好看的裙子,戴上了皇上赏我的发簪,可我走到附近时,看见皇上跟皇后坐在一起,笑着不知在说什么。大概是那时候还小吧,不懂事,笑着走过去,心里忍不住怨,皇上既然有人陪着赏花了,又为何叫我?”
她喜欢过他的,只是酸的滋味儿太苦,她强迫自己将他看得淡一些,渐渐的,也就不苦了。
嘉和帝怔怔地听着,仔细回想,却怎么都记不起这回事了。
但他懂了。
她怨的时候,心里真正有他,不怨了,他就只是丈夫了。
嘉和帝抬手帮她擦泪,“委屈你了。”
除了一句委屈她,他给不了旁的,想说如果重来一次,绝不会再委屈她,可不委屈她,钟庭怎么办?他是皇子,他是皇上,注定给不了任何女人一生相守的承诺。
“叫他们进来吧。”看着崔皇后依旧美丽的脸庞,嘉和帝轻声道。
崔皇后只是想陪他说说心里话,不想在最后的时候还骗他,因此也没有盼望什么回应。
万全出去传话,很快,徐晋傅容领头,大大小小的一群人涌了进来。
嘉和帝渐渐暗淡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那里有他骂了十来年的老二,有他引以为傲的老四,有他来不及给他挑媳妇的老六,有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还有璋哥儿珝哥儿瑧哥儿玹哥儿几个小皇孙,还有珍姐儿四个粉雕玉琢的皇孙女。
他们身后,是大魏的万里河山。
视线最终落到徐晋身上,嘉和帝朝他伸手,忽然发现他还有很多话没有交代儿子,只是眼看着儿子朝自己赶了过来,他却再也没了力气……
老人瘦骨嶙峋的手,就那样垂了下去。
“父皇……”徐晋攥住父皇的手,低下头,泪流满面。
傅容在后面站着,看着二公主扑到嘉和帝身上嚎啕大哭,看着康王徐晧兄弟领着璋哥儿几个皇孙皇孙女跪在龙榻前,大的额头触地哽咽,小的或哭或一脸茫然,她也跪了下去,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一片高低不同的哭声里,她听到有人说,“皇上节哀……”
皇上?
是了,先帝去了,今日起,她的丈夫,是大魏新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