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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瞳瞳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最坏的情况,然而那些情况不断地从大脑中闪过,令她无法控制的心脏抽痛,蜷缩着蹲在墙角。
她想,会发生这样的事,是自己的错。
因为她仍然没有从过去走出,仍然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回到这座疗养院。
她忘记那些有精神障碍的人是多么危险,她仍然沉湎在对母亲的依恋之中,因此才会忽视掉所有的不和谐之处。
她应该知道的,顾盏乔会不断地揣摩人物心理,不仅仅是因为角色,还因为她。
顾盏乔一定发现了,她发现自己没有走出来,因此她想走进来。
而自己默许了。
但是不应该回来的。
那个时候就不应该把顾盏乔带来。
那个时候就不应该让她认识陆黎。
那个时候开始,就不应该告诉她关于心理疾病的一切。
那个时候就应该告诉她,不需要你来迁就我,我会改变的。
莫瞳瞳用双手捂住嘴巴。
她发现自己在剧烈的张口呼吸,发现自己喉咙发紧,似乎发出短促的、嘶哑的低吼。
她摸到湿漉漉的水珠,滑过之间的缝隙流进了口中。
咸的发苦。
于是她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在越来越浓重的恐慌之中,警笛的鸣叫声带来了一些安全感。
但是那个时候,天已经开始暗沉,大家找的精疲力尽,神色麻木。
除了警察之外,记者也一起来了。
于是有一些人想到,这可真是一场大新闻了。
可是大新闻又怎么样呢,女主角不见了。
杜医生也到了。
她看见莫瞳瞳,皱起眉头。
莫瞳瞳的状态很差,差到根本不需要专业分析,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一次一个不好,她就要崩溃了。
杜医生看见她身边坐着一个圆脸的姑娘,那姑娘歪着脑袋看着莫瞳瞳,脸上居然不是同情,而是恍惚的有点开心。
她想,莫瞳瞳找自己来鉴定的,一定是这个姑娘了。
真是一目了然的人格障碍。
于是不用莫瞳瞳开口,她就和那姑娘交流了几句。
陆黎是身经百战的,没几句就听出来杜颖估计是心理医生,于是说:“你不应该鉴定我,大家都知道我神经病,我姐才需要鉴定。”
杜颖:“……”
真是个坦坦荡荡的神经病,杜颖问了句:“你姐在哪?”
结果陆黎没回答这个问题,她说:“你们这样做都是无用功,警察会怎么干我能不知道?他们找不到人,就会把人一个个叫过去谈话,谈到明天也要谈,谈到后天也要谈,到那个时候,顾盏乔就饿死了。”
莫瞳瞳猛地直起身,抓住了陆黎的手臂:“你怎么知道她会饿死?”
……
陆黎被作为犯罪嫌疑人控制起来。
这会儿莫瞳瞳简直后悔叫了警察,要是没有警察,她直接严刑拷打也要让陆黎把顾盏乔的所在地说出来。
但是现在陆黎被警察叫到小房间谈话,看着似乎是没完没了。
“他们问不住来,陆黎根本什么都不会说。”莫瞳瞳心烦意乱。
杜医生安抚地按着她的肩膀,柔声道:“她会说的,相信专业人员。”
警察审问到半夜,莫瞳瞳也在门口等到了半夜。
她也被叫去问话,依稀感觉到警察认为是有外人绑架了顾盏乔,并迟早会要求赎金。
真是好正常普通的思考回路。
莫瞳瞳开始后悔把陆黎交给了警察。
她心中的理智在提醒着她这么做是没错的,但是那些理智开始渐渐消失,她开始被心里长久存在的野兽控制。
但是这个时候顾盏乔又出现了。
她出现在她的幻想之中,挂着甜蜜的微笑对她说:“瞳瞳,抱抱我。”
莫瞳瞳抓着头发,觉得自己快要分裂。
然后,在那一瞬间,记忆开始回溯,她想到睡眼朦胧的顾盏乔,想到走廊的灯光,想到雨水敲打窗户,灯光惨白暗淡。
她想起从门缝里传来的带着回声的嘶吼,还有陆姨爬满了皱纹的面孔。
“……可能在食堂吧。”陆姨这样说着,“我休息一会儿,再过去找找。”
钥匙后来也没有找到,但是如果说,是被人捡走了呢。
她猛地站起来,眼前发黑脑袋晕眩。
然而她还是抓住身边人的手腕,问:“储藏室有没有找过?有没有进去过储藏室?”
与此同时,周围也喧闹起来。
因为陆黎跑了。
陆黎从厕所的天窗逃跑,大概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一拨人去找陆黎,一拨人准备去撬开储藏室的门。
然而当他们来到位于地下的储藏室门口的时候,却看见里面冒出了烟来。
莫瞳瞳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但与此同时她似乎又前所未有的冷静,她走到一边要了一瓶矿泉水浇湿自己的围巾,在别人疑惑的注视中从容不迫。
然后她看着警察撬开了门,用一种惊人的力气拨开众人冲了进去。
她几乎没有意识到周围是不是有火,她只是在烟雾与各种各样的杂物之中不断寻找,希望能够看见完好的顾盏乔。
不知道为什么,她确信顾盏乔就在这里。
踩过一片陶器的碎片,踢走了一只金属的水壶之后,她听见了微弱的声音。
燃烧的火焰之中,她先看见了反手被绑在椅子上的顾盏乔。
对方被压在另一个人身下,于是还算毫发无伤,微微睁着的眼睛望向她,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于是所有思绪全部消失,莫瞳瞳冲过去将顾盏乔紧紧抱住,脑海中只剩一句——幸好你还在这里。
“乔乔还是记不起来。”杜医生这么说,“看上去很像解离性失忆症的症状,条件不够充裕,还不能确诊。”
那件事之后已经过了五天。
陆心柔重度烧伤昏迷不醒,陆黎作为犯罪嫌疑人被控制起来,作为受害者和唯一的目击者的顾盏乔却表示,她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抓住的。
为此她被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症,接受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后,她的心理医生认为,她可能患有解离性失忆症。
因为顾盏乔记不起来的,是她被绑架之前的事情。
她能详细地说出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描述她在黑暗之中被关了很久,陆黎却突然把陆心柔推到了她的面前。
陆心柔浑身上下都有股汽油味,陆黎则用打火机在身后威胁着她。
听起来像是陆心柔绑架了顾盏乔而陆黎去救人,但是顾盏乔又说,陆心柔看见自己后比陆黎还要吃惊,尖叫着说是陆黎绑架了顾盏乔。
“如果说这样看起来像是陆黎人格分裂的话,在陆黎准备解开顾盏乔的绳子的时候,陆心柔却突然又用水壶袭击陆黎,并且——用乔乔的话说,表情很奇怪。”
卢三宝听着着杜医生复述着警察的话,一脸蛋疼的表情。
他已经搞不懂了。
“所以到底最后是谁放的火?”
“问题就是这个,顾盏乔说,放火的是陆心柔。”
“她身上全是汽油,她要烧死她自己?”
“不是,她可能是想烧死在场的所有人,不过失败了,反而自己烧的最严重。”杜医生说出这样的猜测,“不过假如陆心柔也患有精神分裂的话,她的初衷到底是什么就很难确定了。”
莫瞳瞳突然开口:“陆心柔也患有精神分裂?”
杜医生摆手:“这个没见本人无法确定,不过精神障碍有一定的遗传性,姐妹都有问题可能性是很大的。”
他们现在在诊所外面,而顾盏乔正在做最后的检查。
做完检查后,她就可以离开。
杜医生担忧地看着莫瞳瞳:“但是她记不起来她被绑架之前发生了什么,也就是说有一段时间,她是没有意识的——这真的很像解离性失忆的症状。”
莫瞳瞳没有说话,她思绪飘摇,又想到那场大火,又想到少年时代走过疗养院的走廊,奔向母亲的房间。
顾盏乔出来了。
她已经换上常服,白色的连衣裙配着一件兔毛的裘衣,身上背着白色的流苏包,看起来和之前一样清新开朗。
她笑着关上了诊疗室的门,伸了个拦腰松了口气,道:“终于出来了,抱歉抱歉,我一定拖累了进程吧。”
卢三宝摆了摆手:“没事,本来就差不多了,再补拍几组镜头就行——倒是外面的记者,真的是,你们从后门走吧,我去前面吸引火力。”
顾盏乔笑着对卢三宝说再见,然后揽住莫瞳瞳的手臂。
杜医生说:“那我也先走了,我的车在下面。”
顾盏乔和莫瞳瞳从后门走到车库,因为担心碰到蹲守的狗仔,顾盏乔戴了墨镜和口罩,一直到了车上,才摘了下来。
她松了一口气:“今天晚上一定要大吃一顿才行。”
她转过头来,对着莫瞳瞳说:“是吧,花青。”
——不过精神障碍有一定的遗传性,姐妹都有问题可能性是很大的。
就在刚才,杜医生这样过。
于是莫瞳瞳想起来,顾盏乔从未见过的弟弟,就是人格分裂。
那一瞬间她突然想:或许这就是命运。
她点了点头说:“嗯。”
就算是命运也没有关系,她要和顾盏乔一起,去证明这个世界有多么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