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六章 因为,舍不得(2 / 2)
每天,阮依依都在鸡鸣第一声就醒来,简单的梳洗之后,绾上妇人髻,换好衣裳,便坐着软轿,与柴智等人一起到三宝客栈。娱乐城各店铺的掌柜,早已经这里聚集,柴智一到便开始每日例会。
阮依依与项阳、魅然一起坐在偏房里,吃着清淡米粥垫垫肚子后,稍歇息之后便开始吃不同的药。累了,便靠在软枕上阖目养神,有了精神,便悄声的将自己的想法口述,再由项阳他们笔录。
偏房外,各掌柜将前一天的经营情况以及收入都向柴智一一汇报,大小事务,务必在每日清晨的例会上解决。柴智当即做出决定,遇到拿不准的时候,便推到第二日再做决定。阮依依在偏房里听着,遇到她认为有问题或者有别的想法的地方,便一一记录,只等到例会之后再与柴智商议。
一般来说,例会会在午餐前结束。掌柜们领命各自回店铺之后,他们便会留在客栈里用餐,因为阮依依的原因,菜式简单清淡,不见荤腥。吃饭时,大伙互相沟通一下之后,阮依依便要乘着软轿回柴府,卧床养病。
说来也奇怪,自从阮依依决定要帮助柴家壮大开始,她几乎不太做梦。那个由她在梦境里创建出来的思念森林,也甚少出现。偶尔的,她在与颜卿在里面散步,但总是一前一后,相对无语。
既然是说话,阮依依大多时候,说的都是与柴家有关的。比如现在生意如何,将来有什么样的打算,以及,她觉得哪里还值得投资。
颜卿从不阻止她说话,也不引导,无论她说什么,颜卿在思念森林里,都是那样的温柔。哪怕阮依依突然的卡壳,总是不自觉的重复着刚才那一些话,他都听得津津有味,百听不厌。
“师傅,你不烦我吗?”终于,阮依依忍不住问他。
颜卿回头,奇怪的看着她,反问她:“师傅何时烦过你?”
“我刚到佛牙山的时候,师傅你不是很厌烦阮阮的吗?”阮依依一嘟嘴,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
颜卿停顿了一下,好象在想该如何措词。阮依依没有给他机会,继续说道:“那时候,师傅对阮阮很冷淡。”
“怪师傅……那时候没有好好待你……”许久,颜卿才憋出这句话来,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回忆,只是道歉。
阮依依停了下来,这次,他们在梦境中走得时间太长,她开始觉得胸口有些闷。颜卿见状,上前扶着她,让她坐在一颗横长在地面上的大树杆上,看着她呼吸困难,却不知该如何帮她。
阮依依想揉揉胸口,颜卿急忙阻止:“揉不得,会移动铁针的。”
阮依依刚覆上去的手僵在原处,苦笑之后,只能轻轻的按着,还不能太用力。颜卿又是心疼又是恼火,他心疼阮依依这旧伤总不能好,又恼火自己在这里无法帮她。
“不碍事,只是偶尔疼……许是乐安城的冬天太过寒冷,所以有些受不了……”阮依依反过来安慰他:“师傅,你还记得佛牙山吗?那年佛牙山顶下大雪,阮阮调皮在铁链上走动差摔下去,把师傅气坏了,将那铁链都打断了,说什么也不许阮阮在上面玩了。”
颜卿见她还有力气说话,笑笑,劝道:“你先歇口气,别再说话了。你以前在佛牙山不乖,现在大了,还想不乖吗?”
阮依依看着颜卿,莫名的,露出一个凄惨的笑。
颜卿看得心颤了一下,伸手,虚虚的将她搂住。因为害怕碰到她的胸口令铁针位移,颜卿只是伸出双臂,搂着阮依依的肩膀,身体之间,保持着三个拳头的距离。
尽管不能象以前那样,紧紧的相拥,但能感觉到彼此的温度,阮依依已经很满足了。
“还痛吗?”颜卿和阮依依保持这个姿势很长时间,谁也舍不得先挪动,尽管这样两个人都不舒服。
阮依依摇摇头,这铁针的伤,总体上是好了,但多了一些后遗症。比如,没有规律的疼痛,比如,不能做剧烈的运动,比如,不能再这样紧密的拥抱。
颜卿见她摇头,这才撤回了手。他看见阮依依的耳边掉下几缕青丝,伸手,替她慢慢的捋着,没有再塞回去。
“师傅,阮阮这发髻好看吗?”阮依依问他。
颜卿点头:“阮阮无论弄什么样的发髻,都好看。”
“阮阮以前一直以为,妇人的髻太老气,如今盘起来,才发觉,原来还是挺好看的。”阮依依伸手不自然的揪着一缕青丝缓缓说着,她已经不需要别人帮她就能自己绾髻,但因为那根铁针,她连举起双手将头发绾在脑后这个简单的动作,都不能做得太快太猛,怕会扯动肌肉,影响那铁针。
不过,就算是这样,阮依依还是坚持每天自己绾髻,自己蒙上面纱。外面传得神乎其神,说柴智先前说的什么会治病的世外高人是骗人的,是烟雾弹,真正请来的高人,是财神转世。
否则,娱乐城这样从未有听说过的名词,不但出现了,还成了现实。更可怕的是,娱乐城现在已经与聚宝盆划上了等号。
颜卿见她总在折磨那缕发丝,看不过去,伸手拿了过来,手指为梳,慢慢的理着,然后解下她已盘好的发髻,混在一起,重新绾了一个。
这也是个妇人髻,但花式比较复杂。阮依依自己绾是无法做到的,所以,她没有绾过这样漂亮又复杂的髻。
颜卿不知从哪里拿来一面铜镜,铜镜里,阮依依笑靥如花,柳眉如黛,眸光流转,一张小脸因为害羞而多了些血色,点点绛唇轻抿成一条线,越发显得她五官小巧而精致,有种令人心碎的古典美。她的身后,露出颜卿的半张脸,眼神里,全是满满的宠溺和惊艳,坚毅的五官,纵然只露出一半也不减半分英俊,束玉冠上黑发如云,一丝不苟,正如他的医术,从不会出错,也不可能出错。
“真好看。”阮依依叹着,不知她是在叹这发髻,还是叹颜卿的俊逸。
颜卿见阮依依很喜欢这发髻,应道:“阮阮喜欢,每日都来,师傅给你绾。”
阮依依一听,仿佛想起了什么事,她放下铜镜,扭过头来,问颜卿:“师傅还记得我们来乐安城时是几月吗?”
“入夏不久,六月末七月初的日子。”颜卿想都没有想就回答了她。
阮依依点头,缓缓说道:“现如今,已是十二月。若是往年,早已大雪封路,车马贩卒都不再通商。今年异常,至今还未下雪,故乐安城的刚建的娱乐城,生意红火,赚得是盆满钵满……”
颜卿很安静的,坐在阮依依身旁,听她说话。
“前两日,我请师叔帮忙看天相,师叔料定,半个月后便有大雪,最多三日,便会封山封路,无法通商。”阮依依说到这里,托着下巴,低声轻喃:“阮阮准备,过几日就启程,趁着大雪封路之前,离开乐安城。”
颜卿一怔,不解的问道:“为何要走?”
“只要大雪一封路,娱乐城的生意就会进入淡季。这些日子,我已经做了份详细的企划书,里面有娱乐城从建设到经营以及维护各方面的详细细节,注意事项,以及投资回报和前景规划。柴家想发展,仅靠一个娱乐城是不行的,要发展娱乐城,就要按照我原来的决定,开始实施丝绸之路的计划。”阮依依一口气说完,然后,看着颜卿,等着他来表态。
颜卿马上应道:“无论你想做什么,师傅都会支持你。”
“假如我离开乐安城,再也不能梦见师傅……师傅,你会让我走吗?”阮依依轻声问他。
颜卿眸色黯然,摇头,说道:“不想……但是,只要阮阮想的,师傅一样支持……”
“其实,只要师傅有心,离开乐安城,我一样可以梦见师傅的。”
颜卿面对阮依依前后不一的措词,并不惊讶。他只是温和的看着她,伸手,轻轻的摩挲着她的背。隔着衣裳,掌心的温度仍然能穿透厚厚的棉袄,直达阮依依的内心。
“师傅,临走前,与阮阮再见一次面吧……阮阮有一件事,想跟师傅说……”
“为何现在不说?”
“因为……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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